贵州务川战“疫”故事:疫情防控工作志愿者李建英
一
“16层的家人们,以家庭为单位,下楼排队做核酸了……”
熟悉的大嗓门又不断响了起来。
短头发,圆脸蛋,大眼睛,大嗓门,见人一脸笑,眼前这个手臂上缠着红袖章不停奔忙呼喊的人叫李建英,家住丹砂街道办事处洪渡河畔小区30号楼。因为一向主动热情,被大家推选为30号楼的楼长。
我也住在洪渡河畔小区30号楼,因为工作和性格的关系,平时很少串门,因此,虽然小区里认识的人不少,但基本上都记不得他们究竟住在几楼几号。在采访她之前,其实我也只认识她的人,熟悉她率性的大嗓门和爽朗的笑声,但叫不出她的名字。我们30号楼有一个微信群,但我平时嫌吵,早就退出去了,关于她的一些印象,大多都是妻子三天两头从群里拣出来告诉我的。
几次通过妻子联系说采访采访她,她不是说忙就是说不好意思。这次,好不容易在30号楼一楼堵住了她。
她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,端着一盒爱心人士送来的盒饭,津津有味地吃着。
“开始吧。不过,请你离我远点,保持距离。”
二
疫情发生后的第一天,李建英就主动联系社区报名参加了志愿者。
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志愿者了,之前的每一次疫情防控,她从没落下过。
但这一次不一样。
气息!和前面几次截然不同。空荡荡的城市,仿佛每一个角落24小时都就能嗅到焦虑和恐慌。
但李建英说,她不怕。
“其实也不是不怕,只是从来没有想过”,她停顿了几秒说,“我只是觉得,别的地方有了疫情我们都要帮,现在轮到我们自己的城市,这是我们自己的家,无论做什么我都义不容辞”。
三
李建英的老家在浞水镇花园村,小时候因为家里穷,没上过几天学。
14岁时,她就偷偷跑到县城,想看看外面的世界,没料到不久就被人骗到了河南。幸好她机灵,当天晚上就趁着半夜偷偷翻墙而出,凭着超强的记忆和毅力跑到火车站报警求助,才得以死里逃生。
婚后不久,丈夫就去了广州打工。她背着孩子,凭着一双柔弱的双手,一砖一瓦搭建了间砖房。
后来,见地里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,她就开始学做生意,不料因为一次车祸,不仅把辛辛苦苦挣来的几个钱赔了个精光,还欠下了一屁股债。
实在没办法,她也只好带着孩子“杀”到了广州。
一开始给人洗衣做饭,每月300元,几乎只够糊口。李建英思来想去,就租个摊位摆起了地摊,早餐午餐宵夜一条龙,起早贪黑,像一个机器人。虽然辛苦,但每天随便也能挣个二三百元。
经营了几年,手头有了点积蓄,日子渐渐好了起来,一向勤劳简单的李建英,心里也有了更多的期待。
四
虽然家住30号楼,但自从疫情来后,李建英就没有回过家。
为了安全,她选择住在洪渡社区活动中心。就在30号楼隔壁一楼。
每天准时六点起床,早餐多是方便面。偶尔有热心人送来粉面,会让她内心激动好一阵子。
在小区执勤,不厌其烦地宣传引导,招呼大家排队检测核酸,到处联系蔬菜等生活物资,再一包包分拣、分送,这就是志愿者李建英一天的生活。
看似简单,却每天都要忙到凌晨1点以后,有时甚至通宵达旦。
看似容易,却常常还要遭到邻居们的质疑和埋怨。昨天,就有人在群里说,其他小区送的菜比我们小区的丰富,不仅有白菜、青菜,还有腊肉、豆腐干……
“这种情况,你怎么看?”
“谁都不想天天关在家里,上顿白菜下顿萝卜,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,我只能尽力而为,问心无愧就行。再说,有这种想法的毕竟是少数。”
3月14日,洪渡河小区发现了密切接触者,还检测出一例阳性,后经省级专家组确诊为新冠肺炎病例(普通型)。
当晚,当警车和救护车开进小区门口时,李建英能明显感觉到那种与众不同的味儿,空气仿佛已经凝滞,小区静得出奇。
防控升级,外面进不来,里面出不去,邻居们吃什么呢?
“病毒无情,人间有爱,洪渡河管控升级,希望好心人捐点蔬菜……”李建英迅即拿出手机,发了个朋友圈。
千方百计联系人捐赠,到处找人运输,群里不停安慰大家不要着急,不要恐慌,咱们物资充足,蔬菜随后就到。就这样,李建英的电话几乎就没停过,机身一天到晚热得发烫。
3月15日傍晚,红丝乡太坝村委会向洪渡河小区捐赠了一批蔬菜,由于疫情管控,村里只送到了龙潭边界,李建英只好联系一个农用车去龙潭接货。一个人大包小包一直搬到晚上11点过,仍有一半无法连夜转运。李建英只好一个人留下来,她要替邻居们们守护好这批难得的宝贝。
那天晚上,恰逢龙潭片区停电,举目之外,到处黑黢黢的,仿佛要把人一点点吞掉。
“不怕你笑,要是平时,我一定害怕得要死”,李建英笑着说,“但是那天晚上,奇怪得很,我一点也没觉得慌,虽然整整一个晚上,眨眼睛的功夫都没敢睡”。
五
让李建英没想到的是,她幸福的期待只是一朵昙花,在眼前一晃就谢了。
生活,并不像她人一样简单透明。
在广州打拼几年的李建英,抱着满满的期待决定再搏一会,却不幸陷入一场传销迷局,结果可想而知,竹篮打水一场空,几年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作乌有。
幸好,她有一颗打不死的平常心。
2012年,在外打拼几年的李建英背着空空的行囊,拖着两个孩子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务川。
一切又从零开始。她先是与人合股栽植过构树,账面上挣了点钱,却至今仍只是一笔数字躺在旷日持久的官司里。种植过草莓、羊肚菌,前二年不是气候问题就是市场不好,今年形势不错,好不容易有了盼头,没想到刚刚开始上市,疫情就来了。
六
“建英,15号楼是危险区,你不能去”。同事见李建英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往15号楼赶,急忙把她拦下。
“我不能去,谁去?”李建英反问道,“再不去邻居们吃哪样?”
话没说完,她疲惫的身影已经越过警戒线,一步步步入15号楼。
“10—1,出来拿蔬菜了。”
“其实,我也知道很危险。”席地而坐的李建英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盒饭,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说,“这个时候,再不去家人们就更会恐慌,没有哪样事比内心的恐慌更要命,所以,再危险我都得把菜送进去。”
七
李建英是一个热心人,在洪渡河小区30号楼,没有谁不认可这一点的。一提到她,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竖起大指姆。一生坎坎坷坷,经常一屁股债的她,无论谁有困难,都想帮上一把;无论哪里有需要,她准会第一个冲上去。
30号楼住着一个70多岁的老人,平时一个人居住,很少有人照顾,李建英就三天两头往她家跑,买菜,送药,拉家常,俨然一对母女。
“说句实话,那真是比对亲妈还好。”李建英又笑了起来。
“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,也没做什么。”说到做过的好事,一向健谈的她却沉默了下来,“我这人就这样,做什么转身就忘了。”
其实,谁又能真正忘了呢。
至少,当年那个在广州开店的大学生忘不了。
十多年前,还在广州打工的李建英,在自己的小摊前认识了一个大学生,得知他因为家里穷无法继续读书,想自己开一个电脑店创业时,李建英二话不说,毅然拿出3万多元帮助小伙子把电脑店开了起来。
她太能体会穷的滋味了。
“这小伙子现在混得还不错。”李建英疲倦的眼神里闪烁出几丝自豪的光,“现在,再忙他也会打电话关心我,就像一个儿子……”
“我还有一个女儿。”顿了顿,她又浅笑着补充说,“她是我店里的服务员,离婚了,一个人带着二个孩子,连住的地方都没有。疫情过后,我最大的愿望,就是要尽力再帮她一把,让她有个家……”
八
“想家吗?”
“怎么不想?”李建英抬起头,朝楼上深情地望了望,她的眼里分明闪烁着晶莹的泪光,“几天不见,想小孙孙得很。”
“不过,也就是想想而已。不能回家的又不只我一个,那些大老远从外地来支援我们的,比我更想家。疫情不结束,我就不回去。”
“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,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,比起那些几天几夜都没合眼的护士、武警,我做的这点儿又算得了哪样?”
“方便问一下你的年龄吗?”
“53岁。”
“这么折腾,你这身体还吃得消吗?”
“呃……”她迟疑了一下,“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累,只要大家认可,我就觉得无比幸福……”
说着,手机又响了起来,31号楼有邻居在说家里没有蔬菜了。李建英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理了理口罩。
临别时,她送给我一朵百合花。“这是今天送给我们30号楼的女士们的,特别奖赏你一朵。”
笑着说完,李建英就转身朝门口走去,一抹白色在我眼前一点点凝聚,渐渐浓缩为小小的一点。小得快要看不见的时候,又渐渐扩散开来,像一只紧握的拳头,不,更像一朵野百合,在高原的岩壁上悄然绽放,无端的绚丽。
门外,开满百合花的春天,白得绚丽,绚丽地白。(予衣)